文/刘德科

从前，深圳教我们认识时间与金钱。现在，深圳再一次把整个中国都甩在身后——在它面前，广州黯然，北京壁垒森严，上海显得虚幻。

就算深圳的房价贵到让人泪流满面，我也必须赞美这座城市。当它疯狂时，我们才不会灭亡。

一

"这个楼盘的住宅大概得卖9万元/平米吧。"在卓越集团的总部大楼顶层，他们指着窗外的那片工地，"这是我们和金地一起开发的。"

"9万元/平米？谁说的？还没开盘呢！我们要卖12万元/平米！"几天后，碰到金地的人，他们对于9万元/平米的说法有一点点愤怒。

几天前，万科的人私下告诉我："这楼盘要是我们来做，至少得卖15万元/平米吧。"

我不知道，"深圳中心"的住宅到底会卖多少钱；我只知道，"深圳中心"真的就在深圳的中心，差不多就是深圳城市坐标的原点。

深圳的房价在猛涨。克而瑞的统计数据表明，过去三个月（201503-06），深圳房价上涨大约15%（含写字楼等）。很多人的切身感受是，"3?30"楼市新政后，深圳的住宅价格至少涨了50%。

| 正在建造的"深圳中心" |

二

深圳的夜总会小费是多少？我把这个问题，扔给我认识的那些深圳人。他们一开始都不好意思回答，但最终还是会说，600元左右吧。通常，最后往往还会补上一句："是别人告诉我的。"

"绿城中国"行政总裁曹舟南告诉我，衡量一个城市的房价，除了要分析GDP、人均收入等各项官方统计的经济指标，还要看这个城市的出租车价格与夜总会小费。

深圳的夜总会小费并不高，甚至比杭州、成都还要低。但是深圳的房价早就甩了杭州几条街，即使按照官方的统计口径，深圳房价至少是杭州的两倍。所以，用夜总会小费的指标来分析深圳房价，肯定是会失效的。

那么，疯涨的城市，为什么是深圳？为什么会疯过北京、上海？

其实，夜总会小费还是能够说明很多问题。他们替我分析了小费为什么低的原因：据说，东莞"沦陷"后，那些产业已经悄然转移到深圳，导致深圳市场的竞争非常激烈，所以小费水准一直上不去。

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：第一，深圳的市场精神是非常充沛的；第二，资源总是愿意快速地流向高度市场化的地方。

无数的创业人才、资本、技术、政策与钢筋水泥，像沙丁鱼一般成群聚集在深圳。

三

深圳一直是中小板、创业板上市企业最多的城市，已连续8年。辖区内A股上市企业数量约达200家。前段时间的股市暴涨，很多企业的管理层"一夜暴富"，他们的买房冲动被诱发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
深圳有一大批富可敌国的企业，腾讯、华为、平安……其实，是不是富可敌国没那么重要，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引领这个时代破冰前行。更恐怖的是，他们的创新能力，只能算是刚刚开始爆发而已。

深圳是北京与香港的复合体。它像北京那样，拥有因国家战略所聚集的资源，比如基因、航天等能够快速转化成生产力的高精专科研，很大一部分都在深圳；它又像香港那样，拥有发达的市场精神，金融与互联网正在取代制造业，成为深圳的新引擎。

在卓越集团总部所在的那幢超高层写字楼，大堂角落里的指示牌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在此办公的企业名称：几乎清一色的金融企业。那不是中国经济的墓志铭，而是中国金融化变革的毕业证。

而在深圳西郊那个叫做前海的地方，更是正在野心勃勃地上演一个叫做"东方曼哈顿"的金融造城神话。最新的报道是：这个面积仅15平方公里的区域，每天都有百余家企业新增注册，跨境人民币贷款备案金已破千亿……

一座产业动能无比强劲的城市，它的房价是不可阻挡的。

| 前海会是东方曼哈顿吗？|

四

深圳福田区的一位执行庭法官告诉我，他们平均每人每年要处理的案件是300多宗，把那些前去取经的内陆省会城市的法官同行们给吓傻了。因为，后者的数据是20多宗。

那300多宗案件都是经济纠纷。因为刑事案件在审判庭就能解决，而民事经济纠纷在审判之后原告拒不执行的，才需要执行庭来强制执行。

经济越发达的城市，这个指标当然也就越高。当那位法官朋友感叹工作压力巨大时，我只能这样安慰他：你看，深圳的经济动力多强劲啊……

我的那位法官朋友，几年前在"深圳中心"附近买了一套100平米多一点的房子。有点旧，单价大概也就三四万元，他在犹豫什么卖掉换一套房子。我说，买"深圳中心"的新房子啊，如果售价是9万元/平米，翻一倍应该没问题吧？

他也觉得应该可以。但是，他买不起。

房价猛涨的时候，不是所有人都能炒房，即使有些房子你觉得大幅涨价的概率很高，但你手中的钱很可能摸不到它的门槛。很多时候，财富就是这么两极分化地流动着，似乎不可避免。

五

那么，就去买那些买得起的房子？

比如，首付100万元，在深圳能买什么房子？不久前，有一个叫做留仙洞的地方，一家大牌房企开出一个楼盘，480套房源，逾3000人到场，均价5.5万元/平米，差一点被抢光。虽然那是工业用地性质的酒店式公寓，但面积小，大概五六十平米，总价大约300万元，可以三成首付。所以，那些揣着100万元首付款的深圳人，就勇往直前地出手了。

"你知道留仙洞在哪里？"我的那位法官朋友，在深圳已经工作了十几年，一边摇头，一边点开手机地图查找，"哦，那是鸟不拉屎的地方。"

深圳很市中心的次新房，也就五六万元每平米。换作我是深圳人，即使我严重看多深圳房价，也不会去买那样的房子。

大牛市也一定会有让你亏钱的股票。我不相信，深圳所有的房子都值得买。若被狂热的涨幅冲昏了头，会有那么一天，伤心总是难免的。

| 深圳的未来就在你脚下 |

六

十三年前，一个叫做"我为伊狂"的网友，在人民网"强国论坛"上发表了一篇题为《深圳，你被谁抛弃》的长文，轰动一时。没多久，时任深圳市长因此拨通电话，跟作者聊了两个多小时；其后，国务院调研组再次约见"我为伊狂"。

"深圳的金融产业和高新技术产业无疑将被釜底抽薪，深圳还能有未来吗？"这篇文章的背景是，当时华为、平安等企业都有意搬离深圳，迁往上海。

如今，平安在深圳莲花山前的总部大楼，已然高耸入云；依然流淌着深圳血液的华为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强大——8千米以上喜马拉雅山的珠峰，零下40℃的南北极以及酷暑难耐的非洲大地都见得到华为的足迹。

如今，你正在读的我的这篇微信文章，是存储在深圳"鹅厂"的服务器里——"鹅厂"腾讯太过伟大，以至于吴晓波至今都不舍得写完他的《腾讯传》。

如今，深圳恐怕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谁抛弃了。但是，当年"我为伊狂"对深圳的那种尖锐爱意，恐怕适用于现在的很多其它城市："谁抛弃了深圳？那就是深圳过去22年的发展更多是得益于政策倾斜和优惠，而没有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市场经济体系，也没有确定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发展战略。"

至于深圳的房价会涨到什么程度，其实根本不用去分析它的土地供应、产品结构或目标客群。深圳真正的神器，是市场经济。